二十四(第3/4页)

维娜说:“我来了,就想陪你待着。猛牛县对我也非同寻常。”

“怎么?你来过?”罗依问。

维娜便说起了爸爸,说着说着就抽泣起来:“姐,你还记得我说的北湖的亡魂鸟吗?那年我去林场,让人陪着在林子里走了整整一天,想不起爸爸葬在哪里了。我真是个不孝的女儿啊。我只听得林子里各种各样的鸟在叫。有种麻背蓝尾的鸟,叫起来也是凄凄切切的,很像北湖的亡魂鸟。我就想,那是不是爸爸呢?”

罗依也流着泪,说:“娜娜,你的命真苦啊。”

维娜说:“姐,可能是年纪越来越大了吧,我现在越来越怀念死去的亲人和朋友。自己有高兴事的时候,会想他们若是还在,该多好啊。自己难过的时候,也会想他们若还在人世,我也有个安慰。爸爸、妈妈、秋轮、姐姐,还有蔡婆婆,我常常想起他们,心里生生作痛啊。有时也想,他们人死了,万事皆休了,痛苦留给了活着的人。”

罗依低着头,哭个不停。维娜怕自己触着她内心深处某种东西了,没有继续说下去。

“姐,你别哭了。”维娜拍着罗依的背,“姐,你要好好的。我为什么这么担心?因为你突然变了个人。姐,我已没有亲人了,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你要好好的,一定好好的。钱捐了就捐了,这是好事。也要为自己的生活想想。不要再捐了,猛牛县就算最后一站,明天你跟我回去。”

罗依只是摇头。夜深了,维娜说:“姐你好好休息,我也过去睡了。”

罗依有些不舍,拉着维娜的手说:“娜娜,别过去了,就在姐这里睡吧。”

“好吧,我让服务员搬被子过来。各盖各的被子好些。我不会睡觉,老掀被子。”

维娜本想说别弄得像同性恋的,忍住不说了。罗依没提曾侃一个字,维娜也不说。想起曾侃那漠不关心的样子,维娜就有气。

服务员将被子送过来了。维娜有意显得高兴些,笑道:“好啊,我姐妹俩联床夜话,通宵不眠算了。”

姐妹俩谁也说服不了谁。罗依还要走几个县,维娜不肯回荆都去。两人就形影不离,在外转了十来天。回到荆都,才知道新闻媒体已将罗依捐资助教的事炒得沸沸扬扬了。有些报道还把维娜说成罗依公司的副总经理。

罗依很生气,说:“这些记者,像窝苍蝇!”

维娜也不得安宁了,老是有记者找她。她连家里都不敢住了,躲进了酒店,手机也成天关着。却突然在电视里看见了罗依。《爱心无限》栏目邀请她做嘉宾。罗依居然很合作,总是顺着主持人的提示说话,快把自己塑造成圣人了。维娜觉得好玩,一个人躺在宾馆床上,笑得滚。她想不管罗依说的是真话假话,好在她看上去高兴。她忙打罗依家电话,没人接。打手机,通了,也没人接。

维娜在酒店躲了几天,偷偷回家去了。想找罗依来玩,又打她电话,仍是找不着人。深夜里,维娜突然从梦中惊醒,十分害怕。记不得做了什么梦了,只是胸口跳个不停。她猛然想起了罗依,莫名地恐惧。她便起了床,驱车往罗依家去。

远远地望见罗依家所有房间都亮着灯。心想今天她家有朋友聚会?想想又不像,来了朋友也只会在一楼玩的,怎么连楼上的灯都亮着呢?再说罗依很少邀人去家里玩的。看看时间,已是午夜两点了。

按了门铃,半天不见人开门。维娜真的怕起来了,大声叫喊:“姐,姐,开门呀。”

仍是没人答应。维娜站在门口又是按门铃,又是叫喊,磨了近半个小时。她想到了最可怕的事,只好报了警。警察半天没到,维娜在寒风中抖索着。心里越是害怕,就越是冷。牙齿敲得梆梆响。

忽然听到警车叫声,维娜忍不住哭起来了。警车的鸣叫太恐怖了,没事都让人觉着有事。警灯闪闪的,车上下来几位警察。有位警察很不耐烦,高声叫嚷是谁报的案,那样子就像要抓报案的人。

“是我。”维娜说。

“你怎么猜着怕出事呢?”警察问。

维娜说:“我俩是好朋友,姐妹一样亲。本是天天通电话的,这几天都找她不着。”

警察说:“你怎么想着深更半夜来找她呢?”

维娜支吾着说:“我做了个噩梦。”

一脸黑气的警察忍不住笑了。他们不问了,开始按门铃,捶门,叫喊。

有位警察说:“只好开门看看。”

一位年轻警察过来,从包里掏出个东西,往门锁里一插,只几下,门就开了。

维娜大吃一惊。客厅里插满了鲜花,弄得像个花店。餐桌上却摆着吃剩的饭菜,满满的一桌子。碗筷酒杯却只有两套。维娜忙往楼上跑,推开罗依卧室,哇地叫了声,两眼一黑,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