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似雪(第3/8页)

他往前上一步,伸出手。淳于云嘉把眼前一摞书推倒,书上的灰尘弄了他一身。他拍打衣服,后来又拍打桌子:

“太放肆了,你的胆子也真是很大!你等着吧!”

他这样说着,背起了手,在旁边来来回回走,走到淳于云嘉身旁再走回去。最后他竟然猛一转身抱住了她。她挣脱,他就用力地抱紧,嘴里连连呼叫:

“多么好啊!不大不小的一个娘们儿,浑实实的……”

淳于云嘉狠力挣脱,最后只好去咬他的手。她把他咬疼了,他跳开。

……

后来的日子,又有人喊她去阅览室,她拒绝了。喊她的人盯着说:“怪事。”

副指挥瞅准一切机会来缠她。有一次她到工具房,刚要出门,他就冲进来,接着反手把门关上。他见云嘉手里拿着一把铁铲,说:“把它放一边去。”

她握牢了那把铁铲。

“命令你放下!”

云嘉没有吭声,也没有放下。

他换了恳求的语气:“何必呢,你落到这一步了,还不聪明些。如果换了另一个人,他才不会对你这样耐心。你知道我是好意,我只是……真心爱你啊——我是真心!”

“你该再直爽点说,你要乘人之危!”

最后一句话刺中了他,让其额上青筋凸起。他伸手指着她嚷:

“你这个婊子,说到底只不过是一个臭婊子!我早看过你的材料,你不过是让那个老掉牙的东西整过的婊子。我不嫌弃你,也算看得起你了……”

他说着迅猛一扑。云嘉没来得及用铁铲去挡开,他就将她拥住了。他把她压在了地上,粗暴可怕,简直像一头豹子。他的口水流到云嘉脸上,云嘉又吐又咬,满脸都是泪水。她揪紧他一缕头发,狠狠地揪下来。他的力气大极了,屏着气,竟然压得云嘉一动也不能动。他开始狞笑。云嘉喘息着,闭着眼睛,一只手终于摸到了旁边那把铁铲。这时候他的手稍稍松了一点,云嘉就把铁铲猛地一抡,正好砍在了他的腮部。血立刻流下来,他“啊”的一声大叫,歪到了一边。

云嘉跳起来就跑。可是门闩上了。她开门时他又扑上来,把她扯住。他咬着牙抽了云嘉一个耳光:

“臭东西,跟你讲吧,到这里来的人,只要我盯上了,就没人能挣得脱!你敢破我的相,我就让你囫囵不了。你这个臭婊子,臭货。你等着吧,你知道林场北面是什么地方?那是一座盐场!在那里做活的人都是一些地道的劳改犯,强奸犯和杀人犯,他们什么也不嫌弃。你在他们手里‘哧’一声就撕成了肉片,就好比一个黄茸茸的小鸡。你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啊呀疼死我了!”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按砍伤的脸颊,脸颊还在往外流血。那是一道小血口,但有点深。他大声喊叫起来,一边吐着唾沫,一边甩着耳光。他完全疯了。他甚至不怕外面有人听到。他在喊:

“我要把你这个臭婊子撕成八瓣,我要给你这个臭婊子找一些人……”

他最后一次扑上来,发疯地撕扭云嘉的胸部、腿部。云嘉剧烈反抗,最后总算撞开了门,跑了出去……

一个星期过去了,指挥部让云嘉去一趟。

指挥部一个人也没有。一会儿,副指挥出现了。他的脸被缝了几针,刚刚去掉纱布,很难看。不知怎么他的脸色发青,嘴唇也是青的。

“知道叫你来干什么吗?”

云嘉不吭声。

“叫你来是最后一次跟你谈谈。我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的意思很明白。想通了没有?没通,明天你就转移到盐场去。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我是因为喜欢,才恨不起来。我要最后跟你谈一次。”

云嘉一句不答。她早已抱定了一个决心。

副指挥用手按了按发痒的伤疤:“你是铁了心。那好吧,打谱到盐场去吧。你还想保个干净吗?你来林场前怎样我不敢讲。不过我想告诉你一句:你是一个真正的臭美玩艺儿,我这一辈子还没听说哪一个臭美玩艺儿能把自己保住!只要是臭美玩艺儿,老天爷就给她布下天罗地网了,她还能跑到哪里去?”

淳于云嘉没有流泪,没有求饶。她只在心里呼叫:“曲!曲!我什么都能忍受,什么都能。曲,你千万不要绝望,曲,曲……”

3

这是另一片遥远的荒凉,但这儿有一架架风车,一座座“金字塔”。盐体在阳光下闪亮,像一片永不消失的积雪。风车吱扭扭响,为一片荒凉伴奏。破帆布窝棚到处都是洞眼。她们几个女工都被打发进这个窝棚里。那些洞眼上常常贴紧了一双双眼睛。淳于云嘉一开始就发现了,她想抓起一把沙子扬过去,可是同窝棚的一个女工攥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