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节(第3/3页)


带灯又说:大工厂又要修去生活区的那条路了,南河村肯定不得安宁了。可我知道不能出问题,出问题咱们辛苦了半天就白干了。支书和村长不配套互相挑事说辞对方,我也来个不受理,矛盾让他们自己消化。镇长是见他们一个责批一个,不给丝毫的幻想靠镇政府,尽交办于我,我就逼村干部解决。我是他们往镇政府的桥梁。我说我不结实了过不去你们。实际上村民自治化是化解矛盾的有效方式,上级往往把问题搞大搞虚搞复杂,像人有病多数是可以自愈的。支书有才能有震慑力就是他太耍大,不谦虚。村长也是寻个老鼠咬布袋难受得很,我给他解释这就像人生之路走到泥泞这一段了只有走过来。我现在也知道多数人都是心里不愉快,事况重重是生活的常态,我心情舒畅的情境也是偶然现象。我这断定对不对,是我受污染了吧。
带灯又说起王随风了。
她说:昨天火烧火燎地开个会,加强信访,安度春节,内紧外松,重奖重惩。我从前一个人能控制全镇的,现在只有一个危险分子但是很严重,这就是王随风。如果综治办里我做过阎王,樱镇上是有我指挥的一些小鬼,对于上访者,我曾让闲逛鬼给看守,把上访者带去走亲戚,在河里差点被水刮走;让酒鬼给看守,一夜八瓶烧酒把胃都喝穿孔了;让麻将鬼去看守;让是非鬼去间离。而王随风整得我没辄,我想哄她认个干姊妹,给她买个袄儿能稳定好她,然后镇政府报钱,否则我就玩完了。
总有几天烦呀烦的,这两天总是烦自己像个刺猬一样,不像别人温顺适应。我随性而动很不一样地走着自己的路,这不对呀,活人不能像艺术品越特别越好。我知道我有担当能作为,而我向前走的时候必定踏草损枝践藤踩刺,虽度过了灾难踏上了道途却又有了小草枝条的呻吟,这呻吟触及我的心让我摇摇晃晃镇静不了自己。所以我也很孤独地存在着,被别人疑惑,也恐惧着也讪笑着也羡慕着也仇恨着也恭维着也参照着,看我好像很需要很离不开他们而又超然他们,谁都有机会实际上谁都没有机会。你说我这个能爱吗,能有人敢爱吗,能给爱人舒适的空间吗?我像块僵硬的石头,榆树疙瘩躲在劣质的地方永不入艺术家的法眼和雕刻刀的。冥顽不化死心塌地在心中画鬼描仙,涂妖绘神,吃斋不念佛怜人不惜人。我是个怪人不是坏人。
竹子一直没有插话,任着带灯往下说,带灯说的大都是她也知道的事,但这些事或是多年前的事,或是几家人的事被说成了一件。竹子的眼泪淅淅地流了下来。
带灯又说了惊天新闻
坡道上,带灯狠劲地捋菊花,把一朵最黄的插在头上,又连枝拔下一撮编成花环戴在脖子上,然后就把外套脱下来,包了那么一大包。竹子说:可以做枕头!带灯说:做枕头。可带灯捋的菊花太多了,她说:满坡的野菊囚在枕头里,给你给我。竹子说:给我?带灯说:不是你,是元天亮。竹子一下子愣住,说:你说谁?带灯说:元天亮啊!竹子说:你怎么能说这话?带灯说:这话我天天说,说过一年多了!竹子知道带灯又说胡话了,她不忍心去揭穿或劝慰,就嘿嘿地给带灯笑,带灯也嘿嘿嘿地给她笑,说:这都是真的!
下坡的时候,带灯还说了一句,竹子目瞪口呆。
带灯是说:尽管所有女人都可能是妻子,但只有极少幸运的妻子才能做真正的女人。
书籍推荐: 高兴 秧歌 美穴地 手机 堕落人间 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