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第2/5页)

下一周举行了收养仪式。我的名已经改成小百合了,现在我的姓也改了。在海崖上的醉屋里,我是坂本千代,现在我叫新田小百合。

在一个艺伎一生中的重要时刻里,“水扬”当然是最重大的。我的“水扬”发生在一九三五年的七月初,当时我十五岁。下午,螃蟹医生和我在仪式上共饮清酒,这就把我们结合在一起了。这个仪式的缘由是,虽然“水扬”只持续很短的时间,但螃蟹医生今生今世都是我“水扬”的恩主,而不是拥有其他的特权,你懂吧。仪式在一力亭茶屋举行,妈妈、阿姨和豆叶都在。一力亭茶屋的女主人也参加仪式,还有我的穿衣师别宫先生。穿衣师总是参加这类仪式的,他们代表艺伎这一方的利益。我穿一套最正式的学徒装:带五个纹印的黑袍和红色的衬袍,这个色调代表新的开始。豆叶教导我要端庄严肃,要毫无幽默感。我走进一力亭的前厅,袍裾拖在脚边,因为心里紧张,要显得严肃倒是不难。

仪式后,我们去一家吉兆饭店用餐。这也是个庄重场合,我话少,吃得更少。席间,螃蟹医生可能已经开始想到后面的事,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烦躁的人。一顿饭,我都垂着眼睛,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但每次我朝他偷偷一瞥,都发现他透过镜片的目光像是在谈公务。

饭终于吃完了,别宫先生陪我坐人力车到南禅寺附近一家漂亮的旅馆。那天他早先已经来过,安排好隔壁的换衣间。他帮我脱了和服,给我换上一件家常衣服,宽腰带上没有要系结的衬垫——衬垫对医生来说是个麻烦。他把结扣打得容易解开。穿好衣服后,我紧张得要命,别宫先生只好扶我回到屋里,让我在门边等候医生。他走开后,我有种万分恐惧的感觉,好像就要动手术切除一个肾脏或肝脏之类的东西。

螃蟹医生很快就来了,他吩咐我给他准备清酒,自己则去室内浴室洗澡。我想他大概希望我帮他脱衣服,因为他给了我一个奇怪的眼色。但我双手发冷,僵直,没法去帮他。几分钟后,他穿着浴袍出来了,拉开通往花园的门。我们坐在木结构小阳台上,啜着清酒,听着脚下的蟋蟀鸣声和小溪的潺潺流水。我把酒泼到了和服上,但医生没注意。说实话,他好像什么都没注意,除了附近池塘里溅出水花的一尾鱼,他还指给我看,好像我没见过一样。我们坐着的时候,来了一个女仆,把我们的床铺并排铺好。

终于医生进去了,把我独自留在阳台上。我微微侧身,恰好可以用眼角余光看到他的举动。他从包里拿出两块白毛巾放在桌子上,左右摆弄了一阵。他又同样在一个床铺上摆弄枕头,然后过来站在门口,直到我起身跟他进去。

我还站着的时候,他除下我的腰带,让我去舒舒服服地躺在其中一个床铺上。可是一切事物在我看来都是既奇怪又可怕,无论怎么都不可能做到舒服了。但我还是仰面躺下,脖子下枕了个塞满大豆的枕头。医生掀开我的袍子,又花了不少工夫一步步解开里面的衣服,摩擦着我的双腿,我想他是想帮我放松。这样过了很长时间,他终于拿来那两块先前取出的白毛巾。他让我抬起臀部,把它们铺在我下面。

“这是吸血的。”他对我说。

当然,“水扬”是要出一定量的血,但没有人准确地向我解释过原因。我原该默不作声,或者感谢医生如此为我着想,还铺了毛巾,可我脱口而出:“什么血?”说话时,我的声音发尖,因为喉咙太干燥了。螃蟹医生开始解释,“处女膜”——虽然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撕裂时总会流血……然后是这个,那个,另外……我想我听着听着就紧张了,我从床铺上微微抬起了身,医生把手按在我肩上,轻轻把我按下去。

我能肯定这类谈话足以让某些想成事的男人扫兴,但医生不是这种人。他解释完毕后,对我说:“这是我第二次有机会采集你的血样了。你想看看吗?”

我注意到他带来的不仅是过夜用的皮包,还有一个小木箱。医生从衣橱的裤子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木箱的锁。他把箱子拿过来,从中间打开,原来是个独立式的陈列箱。两边都是盛放着玻璃小瓶的支架,瓶上带塞子,瓶身用带扣固定。支架底部有几件工具,什么剪子啦,镊子啦。除此以外,整个箱子里就塞满了这样的小玻璃瓶,大概有四五十个之多。除了最上层的架子上有几个是空的外,瓶子里都有东西,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医生把桌子上的台灯移过来,我这才看清了每个瓶子顶部都贴了白色的标签,上面是各个艺伎的名字。我看见豆叶的名字,还有著名的豆月的名字。我还看到其他许多熟悉的名字,包括初桃的朋友光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