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岁已晏,空华予(第5/7页)

阮靳一举手臂,请两人到了自己帐中,这才问道:“二位不觉得阿彦这些日子精神逐渐好转了吗?”

“确实如此。”偃真与钟晔细细一想,也觉奇怪。

钟晔欣喜道:“难不成少主体内的寒毒正在消散?”

“既没有雪魂花,无缘无故,寒毒怎会消散?”阮靳斜睨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否定,“断无可能。”他想了想,又道:“这段日子我总闻到阿彦身上有股酒香,他……常喝酒吗?”

偃真道:“以前极少喝酒。只是到了江夏以来,每日必要饮一壶温酒。”沉吟一会,忽想起另一件怪事,“且每次喝酒后,少主总要孤身出营一个时辰才回来,却不知他去哪里。”

阮靳扣指敲击桌案,思虑半晌,念光闪过脑海,指尖猛地一顿,连面容也变得僵硬起来。

“阮公子?”钟晔望着他瞬间黯淡无光的眼眸,心随之一沉。

“什么……”阮靳恍过神,开口才发现声音在颤抖,忙执起一盏茶一饮而尽,才又恢复往日从容不迫的模样,施施然笑道,“没事,是我多担心了,想来阿彦已找到了抵抗寒毒的药方。”

“但愿如此。”钟晔与偃真却再无方才天真的猜测,望着阮靳不自觉早已发青的面色,沉步走出帐外。

(三)

入了四月中旬,江左温暖的东风中已隐隐夹了股潮闷之气,梅熟莲开,将入绵雨初夏,而中原地带此时却仍是春意绵延,江山如画。

四月十三日的清晨,一夜细雨之后,初阳映透彤云,万束红光越过邙山险峻的峰崿斜照洛都城池。位在城中东北的独孤王府正沐浴在这般的光辉下,朱玉飞檐,琅玕雕甍,无一处不闪动着柔和射目的华彩。府中西隅水流清浅,树木繁盛,几株古老的梧桐下空地宽敞。

“哗”——清啸破出拂晓静寂,数道幽光飞过绿枝,秋泓般的剑气荡碎树荫中的晨光,罩着一条纤柔飘动的人影,紫裙翩跹,御剑而起,如烟飞凌清流之上。

“好轻功!”树林深处有人击掌喝彩。身着暗灰色纱袍的中年男子微笑走出,看着少女执剑飘然上岸,道:“郡主的腿伤已是痊愈了?”

“尚未。”夭绍叹了口气,垂首望了眼被溪水浸得半湿的锦靴,“如今走路虽不成问题,轻功却不足往日的五成。”抬眸对上沐奇微有遗憾的面容,她却又一笑:“不过短短数月便能恢复如此,已是不易了。还多亏了尚和阿彦的医术。”

“是,”沐奇这才想起来意,取出袖中的书信,“云阁主事一早让人送来的,说是江州的来信。”

夭绍并不急着接过,慢慢收起剑,问道:“谁写来的?”

“一封是小侯爷的,还有一封是钟老写给郡主的。”

“钟叔?”夭绍双眉微蹙,取过书信,坐在溪畔岩石上细细阅览。信函行文琐碎繁冗,夭绍不厌其烦地一字字看过,最终目光落在末尾,虽辨明了钟晔言词中的担忧,却又想不出其间的异样。

“他竟贪酒?”夭绍低声埋怨,“那不是伊哥哥才爱的事?”

沐奇不明所以,忙问:“什么?”

“无事。”夭绍合起卷帛,又去看谢粲的书函,被信中明媚无忧的字眼感染,脸上终露出了一抹笑意,对沐奇道,“三叔,七郎在岷江立了大功,已被朝廷擢为前将军,可独当一面啦。”

沐奇也是高兴,笑道:“小侯爷入军不久,屡立战功,假以时日,当是东朝不可多得将才。”

夭绍摇头道:“七郎尚幼,是朽木抑或宝剑,还不可定论。”话虽如此,心中的喜悦分明已是难以克制。她提剑起身,脚下的步伐比之先前,不免又灵活轻盈了几分,边走边问沐奇:“裴府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派去的眼线得到了消息,说裴萦郡主三日后自闻喜回洛都。”

夭绍点了点头,沐奇不放心问道:“郡主真不与尚公子商议后再定行事?”

“不必了,他如今忙于军政,又不断在外奔波劳碌,已是极累了。”说到此处,她脚下一顿,转过头看着沐奇,“狼跋族老可是说尚今日回洛都?”

“是今日,不过高陵路途遥远,尚公子虽是两日前就已启程,怕也要到今日入夜才能到都城。”沐奇想了想,又道,“郡主,尚公子离去前让你管着王府诸事。这次他去中原前线解高陵之危,一战得胜,大挫凉、梁叛军的锐气,北帝已有封赏的旨意赐下,等他回来,王府是否也要张灯结彩庆贺一番?”

“不!”夭绍当即驳回,“你只道他是得胜而归,却不知猜忌妒恨又要因此而生。今夜洛都城中寝食难安之辈大有人在,只怕王府四周早已遍布的眼线,我们岂能再大肆张扬?让狼跋族老传令王府上下,诸人谨慎行事,一如往常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