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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那位穿淡红色撑裙的妇人昨晚曾端着两盘鸡肉站在客厅门旁,那一幕现在在我看来是凭空想出来的,或者是一件很久以前的往事。罗伯特正在餐厅里擦桌子。他又恢复了呆笨、迟钝的老样子,不再似过去几个星期那样激动得忘乎所以了。

“早晨好,罗伯特。”我说。

“早晨好,夫人。”

“你在哪个地方见到德温特先生了吗?”

“他一吃过早饭,没等少校和莱西夫人下楼就出去了,再没有回来过。”

“你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吧?”

“不知道,夫人,说不上来。”

我迈着四方步又回到大厅,再经客厅到了起居室。杰斯珀见了我就冲过来,高兴地舔我的手,瞧它那亲热的劲儿,就好像我们阔别了很长时间似的。它昨天在克拉丽斯的床上过的夜,自午茶时分我就再没见它的面。也许,它跟我的心情一样,也嫌这段时间太长。

我拿起电话,问了庄园办事处的电话号码。说不定迈克西姆在弗兰克那儿。我觉得必须跟他谈谈,哪怕只谈两分钟也行。我得向他解释,昨晚的事我不是故意的。即便以后再也不跟他讲话,现在我也得把事情说清。接电话的是办事员,说迈克西姆不在那儿。

“克劳利先生在这儿,德温特夫人,”办事员说,“你想跟他通话吗?”我原想谢绝,可他没容我说话。我还没来得及放下话筒,便听见了弗兰克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吗?”奇怪,怎么一开口就问这种话?此念在我的脑海中闪过。他应该道声早安,或者问我昨夜是否睡了个好觉。他怎么竟问我出什么事了呢?

“弗兰克,是我,”我说,“迈克西姆到哪里去啦?”

“不知道,我没见到他。今天早晨他没露面。”

“没到办事处去过?”

“没有。”

“哦,原来如此。其实没什么。”

“吃早饭时你没见到他?”弗兰克问。

“没有。那时我还没起来呢。”

我迟疑了一下。唯有在弗兰克面前,我才不害怕吐露实情。“他昨夜没回房睡觉。”

电话线的另一端出现了沉默,弗兰克好像在搜索枯肠寻找应答的话。

“哦,”他终于开了口,语调非常缓慢,“原来是这样。”沉吟了片刻,他才又说道,“我正担心会发生这种事呢。”

“弗兰克,”我不顾一切地说,“昨夜客人们走后他说什么来着?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我和贾尔斯以及莱西夫人在一起吃三明治,”弗兰克说,“迈克西姆没来,说是有事,到藏书室里去了。没过多久我也就回家了。也许莱西夫人可以把情况告诉你。”

“她走了,”我说,“吃过早饭就走了,留下张字条,说是没见迈克西姆的面。”

“哦。”弗兰克说。我不喜欢他这样,不喜欢他说话的腔调,觉得他声音刺耳,有一种不祥的预兆。

“你认为他会到哪里去呢?”我问。

“不知道,”弗兰克说,“说不定散步去了。”病人家属到医院询问病情,医生就是用这种声音安慰他们的。

“弗兰克,我必须见到他,”我说,“我得把昨晚的事跟他解释清楚。”

弗兰克没应声。我想象得出,他一定表情焦虑,额头上布着皱纹。

“迈克西姆以为我是故意的。”我说着,声音便哽咽了起来。泪水昨夜曾模糊了我的双眼,但没有流出来,此刻,在经过了漫长的十六个小时之后,却顺着我的双颊泉涌而下,“迈克西姆以为我在开玩笑,开一个残酷无情、罪该万死的玩笑!”

“不,不会的。”弗兰克说。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确是那样的。你没见他的眼神,可我注意到了。你不像我一样整个晚上都守在他身旁观察他。他不跟我讲话,弗兰克。他再没有看过我一眼。我们在一起站了一个晚上,却始终连话也没搭。”

“那是因为没有机会,”弗兰克说,“那么多客人需要他接待。你说的情况我当然是看到了,但你要知道,我对迈克西姆非常了解,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你瞧……”

“我并不怪他,”我打断他,说道,“他要是坚信我存心开那种卑鄙可恶的玩笑,那就随他怎么想吧。他可以再不跟我讲话,再不见我。”

“你不该说这种话,”弗兰克说,“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等着,我到你那儿去。我想我是可以解释清楚的。”

让他来见我有什么用处?还不是陪我坐在客厅里,变着法儿好言好语劝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要劝我已为时太晚。

“不,”我说,“不,我不愿把事情提来提去的。既然已经发生了,要改变是不可能的。也许这还是件好事呢,它使我茅塞顿开,发现了一些早就应该明白的情况,一些当我嫁给迈克西姆时就应该怀疑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