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第2/4页)

他焦躁不安得像个小孩,即使站在窗边也静不下心,皱眉抱怨的时候还拿手指敲击窗户,做出手机重度依赖症的发病手势。

钟应对他最后一点点说真话的埋怨,都在玻璃窗咚咚咚的敲击里变成无奈。

“多梅尼克能够把我带进来,我已经非常感谢他了,没有打算要他和我同甘共苦。”

厉劲秋诧异于他的宽容,提醒般指了指自己,“那你打算跟我同甘共苦?”

钟应笑着看他,“又不是我想的。”

明明是贝卢被害妄想症,连厉劲秋都不放过,害得这位坐立不安的作曲家持续的坐立不安。

两位不算特别熟悉的音乐人,在宽敞套房度过了不怎么愉快的下午。

贝卢庄园送进来的晚餐丰盛,可以给予他们除了自由之外全部帮助。

他们在客厅看庭院湖泊,观赏夕阳西下。

房间长久的保持着安静,直到夜幕降临。

厉劲秋没有手机,没有音乐,房间连个会发出噪音的电视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

可他的狱友钟应,总是可以平静的坐在窗边,似乎眺望那座景色单一的庭院都能渡过漫长人生。

这不可思议了,他无法想象钟应平时过的什么生活。

终于,在路灯都能照亮庭院,散发出温柔辉光的时候,厉劲秋的忍耐到达了极限。

“能聊聊吗?”他问。

钟应随时都能从思考中回神,转头看他,“聊什么?”

“随便什么,你要能唱歌,你唱首歌给我听也行!”

厉劲秋任性得一塌糊涂,非常受不了安静无声的禁闭。

于是,闲来无事的钟应想了想,抬起双手,悬于身前。

他如同弹奏古琴一般,指尖虚空按下了不存在的琴弦,演奏手法娴熟又流畅地拨弄起并不存在的弦线。

厉劲秋惊呆了。

他也算是看过默剧、有极高艺术素养的作曲人,还没见过钟应这种虚空弹琴的手法!

“你这是做什么?”厉劲秋难以置信。

钟应一边弹奏,一边说道:“我在学陶渊明。”

“嗯?”厉劲秋也是接受过教育的知识分子,清楚的明白陶渊明是什么人。

东晋隐士、田园诗人,写过《桃花源记》,还有《归园田居》,但是……

“我可没听说过,他还有这嗜好!”

钟应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厉劲秋说话就想笑。

任性、直白、纯粹的作曲家,总是用一些独特的词汇表达自己的观点,准确又奇特的戳中钟应的情绪。

他带着温和笑意,双手没停,猱挑勾抹尽是专注。

即使手下没有一张古琴,他也能准确的即兴演奏,旋律铭记于心。

钟应在温柔婉转的乐曲里,徐徐解释道:“陶渊明有素琴一张,时常与酒相伴,抚素琴为乐。素琴,就是没有琴弦的琴。他曾说:‘但识琴中趣,何劳弦上声。’”

“所以,我们身在囹圄,只要心中有乐曲,也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厉劲秋很给面子,抬手给他鼓掌。

这觉悟、这思想,不该跟他关在一间房,应该关去地下室,让钟应在暗不见光的地方,去奏响无弦天籁,去见心中的南山。

可惜,钟应不是在开玩笑。

他心中千百万首曲谱,随手都能精准的弹奏出来,十分专注的为厉劲秋演奏。

焦躁不安的厉劲秋,双手环抱,坐在沙发上欣赏,努力的去倾听无声乐曲。

他不得不承认,钟应的指法极美,挑跪叩勾,尽显琴意。

但是,他脑海里响起了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又回忆了多首雅俗共赏的曲谱,都没法跟钟应的指法对上,惹得他心绪更加烦躁。

这地方,连张谱纸都没有,和监狱有什么区别?

他越看钟应悠闲弹琴,越发觉得耳边静谧得产生了耳鸣似的嗡嗡声,没能领悟什么悠闲采菊东篱下、什么身陷囹圄志存高远……

他只觉得,眼睛好吵!

钟应沉浸在归园田居的畅快舒适旋律中,忽然见到沙发上安静的厉劲秋猛然站起来。

他大步走进隔壁房间,狠狠把门一关,声音低沉急躁。

“晚安,睡觉!”

第二天一早,贝卢的助理敲响房门,为他们亲自送上了早餐。

钟应觉得,厉劲秋昨晚肯定很难熬。

他疲惫的神色一如初见时阴郁,仿佛一直饱受失眠困扰。

然后,在这个关禁闭的夜晚,失眠得更加彻底,只凭他的脸色都能看出他困顿不堪。

“助理先生,我和厉劲秋没什么关系,有必要把他也关起来吗?”

厉劲秋皱眉抬头,似乎困惑于钟应为他说话。

“贝卢先生只是为了保证生日音乐会能够顺利进行罢了,厉先生如果在外面透露了您的行踪,我们会比较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