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灯会(第2/5页)

“此外还有佃户的租子,凡种秋粮的也应一概免去,让佃户们享受免征之惠。这却要让田主们答应。河东田地中,有哪些大户田亩较多?”

张如绣答道:“大的田主有严慕陵太史家、陆老四陆学智家,再有就是学生家了。”

“那陆学智只是平民,此次带头闹事,我们且不算他。严太史与我同年,又同在翰林院共事,从来最识大体。今晚我正好要去拜望他一下,请他把去年受灾佃户的租子免了。张主政的田租自然更是好讲。我也不管你们要如何具体区处,只请二位以十日为限,务必在正月二十四日之前,将免科事项宣谕乡民,并将赈济钱粮发放到户,以舒民心,以解民困,务保大闸平安。二位可还有什么难处吗?”

话已说到这里,魏知州和张主事哪里还敢再有托词,都赶忙起立说道:“请老先生放心,不论有什么难处,学生一定努力办好此事,绝不让漕河生出半点纰漏。”

又吃了一阵酒,徐有贞似是觉得大事已经确定,才又和颜悦色道:“有二位先生在此主持,我也就放心了,河闸当可无虞。明日老夫就要回京城,朝中尚有许多要事,这里就拜托二位了。”

魏凤举却还有些不放心:“老先生国事繁忙,自然不敢再加渎扰,只是怕有些刁民得寸进尺,万一更有非分要求,再来生事。敝职手下只有几个祗候、禁子和几十名缉盗弓兵,只恐一时难以弹压。老先生既然仍兼着保障漕河之责,还望能调集附近兵丁协防警戒,以防患于未然。”

徐有贞却好像早有成竹在胸,“这个不妨事。我今日已在大闸上和乡民们讲明,只要二位妥善办理减征与赈济之事,定然再无变乱。”一边说着,却似无意间看了杨继宗一眼。

魏知州心中未必认同,却也只能如此。

眼看这一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忽然有一个书吏模样的人在门口悄悄招呼周子琦。周子琦出门一会儿又再进来,直接到徐有贞身边耳语了几句。徐有贞听了,起身对众人道:“老夫还有些冗务,就先告退,叨扰各位了。”说罢与周子琦一起匆匆出了门。

徐有贞一走,魏凤举与张如绣也连忙告辞,说是要连夜筹算今晚副宪大人所嘱之事。

送走了客人,徐贯才对杨继宗道:“听说这张家湾的灯会也是别具一格。时候还不算太晚,承芳兄先稍事休憩,待我收拾一下,咱们一起去看花灯。”

杨继宗与徐贯都被安排住在二堂后院的西厢房里,那厢房一明两暗,两人南北各住一头。杨继宗进了自己房中坐在炕上,琢磨今日之事,对于徐有贞的处置方略大概有了一个头绪。

看来徐有贞为了近日漕河水闸不生事端,以免分心他在朝中的大事,是决心用重金安抚此地百姓。刚才在酒宴上他已经说过重话,恐怕那魏凤举与张如绣之辈也不敢再行克扣,至多自己少出一些补赈的银钱罢了。以常理而论,有了四百多两银子和百石粮食的赈济,再加上免征秋粮和佃户免租,平抚此次民乱应当并不困难。但难道徐有贞真的丝毫不知,此次乡民动乱,背后有赤龙会在推波助澜吗?如果他对这次闹事的背景有所察觉,为什么又这般胸有成竹,以为事件可以立时平定,明日就要赶回京城呢?

正在疑惑间,听到院中有人走动。杨继宗以为是徐贯回来了,想要迎出门去,才推开半扇门,见一个徐府的家人就守在门口,见他推门连忙道:“杨公子且在房里稍等片刻,六少爷一会儿就来。”

六少爷是徐贯在族中的大排行,杨继宗这才知道,自己其实一直被严格防守,并不能随便走动。才随口道:“我不着急,先去下茅厕。”边说边朝西南角的茅厕走,却也看清了,那从后院往外走的是周子琦和一个小个子,正是白天在河闸上的老童生樊力耕。

杨继宗暗想:这徐有贞果然行事周密,刚才找来樊力耕问话,一定是已经察觉到这位老童生正是闹事乡民中的薄弱之点,可以利用,通过他可以了解乡民骨干的情况,甚至让他配合官府行动。现在看他对周子琦那一副奴颜婢膝之态,大约可以想见他刚刚受过的一番威逼利诱。

见到樊力耕,杨继宗心里更加明白,徐有贞对此事的处置绝非表面上那样疏阔,大而化之。他必有极精密的打算,只是不想在酒宴上对众人说明而已。因想要再寻些蛛丝马迹,杨继宗并不急着回屋,故意在院中磨磨蹭蹭,对那家人道:“听这外面又是锣鼓又是鞭炮,好不热闹,你们也不出去看看热闹?”

那家人道:“我们当下人的,哪有看热闹的命。公子没穿大衣裳,看冻着了,请您赶紧回屋里吧。”显然是不愿让他在院中久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