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灯会(第3/5页)

杨继宗只得慢慢向房门走,却用余光看到,徐贯与一人从对面东厢房的屋檐下往外走,因在黑影里,看不清那人是什么样。杨继宗故意在门口伸了两下懒腰,偷眼看他两人走到二堂的后门,才借着灯光大概看清了那人的背影。穿得像是件棉布长袍,头上戴顶厚毡瓦楞帽,看身影似乎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出是哪个。看来这个徐贯此时也没有闲着。

杨继宗进了西厢房不过片刻,徐贯也推门进来了,进门就对着里屋高声道:“让承芳兄久等了。家伯明日午后就要回京,才有些事情吩咐。此刻他老人家又要去严太史家拜望,说是不用我随着,让我们二人趁机到镇上看看花灯。因去年漕河畅通,这次灯节更比以往热闹得多。”

杨继宗正愁无法与赤龙会的人联络,出门走走或能遇到机会,因此带上杨二,徐贯也带着一个书童,一起出门上了街市。

今日是灯会开市的第二天,镇里果然热闹非凡,一条南北大街上,家家都张灯结彩,有些大商铺、大宅门还在门前铺排焰火,扎成了各式吉祥图案,点燃之后更是五彩缤纷,引了许多人围观。路旁的茶楼酒肆尽都连夜开张,伙计在门口大声招呼客人。因这张家湾并无城垣,周围住在村里的也多来看热闹,街上士农工商四民杂凑,男女老幼摩肩接踵。

因这几日观灯的女眷甚多,又有一帮浮浪子弟专门上街来看女子,或是评头论足,或是风言风语,不时也会引出一些小小骚动。此时就会有身穿号补、手持刀枪的弓兵过来维持秩序,这些弓兵都是周子琦的手下,本是些服徭役的乡民,并没有受过什么训练,但因是官差,在百姓面前倒也威风凛凛。

杨继宗与徐贯沿街看了一会儿灯,见前面人更拥挤,上前几步才知道,这是一个富户的临街房舍,因有一座二层的小楼,一家女眷都在楼上看灯。那楼上轩窗都开,帘笼未设,楼中人物在满街灯火照耀下显得格外清楚,是五六个妇人,都身着貂鼠皮袄,头上插珠戴翠,个个浓妆艳抹,在那里一面吃酒一面看灯。楼下的行人走过这里,多要停下来朝上面看几眼,甚至就在街对面驻足而立,把那楼上的女眷当作一处风景,一面观看一面议论。

有人道:“这是谁家的妻妾,生得如此整齐?”

有知道些内情的就主动答道:“这家是山西泽州来的商人杨大户,镇里几家当铺、杂货铺、生药铺、绸缎行,都是他家开的,去年才把家室也搬过来了。”

徐贯听说,对杨继宗打趣道:“原来却是贵同乡,又是同姓,敢么还是同宗亲族?”

杨继宗讪讪地有些不快,“我哪里会有这么阔气的亲族?这些商民暴富,却不知守雌之道,在这里炫耀,恐非长久之计。”

正要穿过看热闹的人群,忽听有人用极大的声音说道:“你说是左边那个俊呢还是当间那个俊?要我看还是左手那个小娘子更可人。”却是一口京腔。

另一个京腔就说:“自然是当间那个更俊。你这眼神不好,哪里看得清?”原来是四五个浮浪子弟在街对面看楼上的美人,自顾高声议论,旁若无人。

杨继宗不由向那几人看了一眼,却觉得有些眼熟,刚要再上前仔细瞧瞧,却被徐贯拉了袖子快步而过,“这些必是本地无赖,我们不必理他。”

杨继宗虽跟着徐贯走了,心中却有想法:那些人明明都是京城里的腔调,他为什么偏偏要说是本地无赖?又一琢磨,那几个人似乎是前些日在白云观里或是帝王庙对面的演武场中见过的,莫非是景七手下棍徒也赶到这张家湾来了?

徐贯见杨继宗似有疑惑,故作兴致勃勃地说:“前面龙王庙的灯楼才是这里最盛之景,那边又有杂剧,我们何不去那里看看。”

龙王庙前面果然更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对面的戏台上“咿咿呀呀”正唱着什么戏,却因台下围的人太多,根本近不到跟前,也不知上面是什么戏文。庙门外又有许多拉小场子的杂耍百戏,到处挤着人围观,庙里因有架灯楼,要进去观看的人也极多,在庙门口乱作一团。

杨继宗本想借着看灯的机会找一找可有赤龙会的人,却因徐贯一直在身边很不方便,见此时人多拥挤倒是个机会,故意慢了几步,立时就被人流冲着与徐贯分开了。他连忙对杨二说:“你就在这旗杆底下等着不要动,我去那边看看。若是徐公子来了,只说是不小心走散了。”

顺着大街再往北走,彩灯稍弱,人也渐渐少了,杨继宗刚要返身回去,见前面一座颇为精致的院落,门口写着“严宅”。因想起徐有贞说是到这里来拜望,为了免佃户田租之事,倒不知他此时离开了没有。正不知该如何打问,就见严宅对面立着一个弓兵,手里拄着一杆长枪,在那里寂寞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