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第4/5页)

王俭却不忙与她细说,先去后院看望了一下楚红。楚红正在房中翻阅一本饲鸟养花之类的闲书解闷。王俭假惺惺地问了些关切之语,对楚红道,有什么需求但说无妨。楚红感谢地道,府上照顾得十分周到,真是给你们添了麻烦,今日之恩当容后报。王俭道,你如此说可就见外了。你我的关系如同兄妹,你只管将这里当作自己的家住着便是。

回到前面厢房,王俭方腾出工夫,将行动计划告诉了刘氏。刘氏欣然称赞王俭算得上是吕端,大事不糊涂。就想到拿下刺客后,丰县知县必会升迁,那么这继任的县令会不会是王俭。王俭踌躇满志地道,大约是非我莫属了。我在这桩案子里应是首功,晋升个县令还不理所应当吗?运气好的话弄个五品知府也说不准呢。刘氏戳着他的脑门子道,这个梦你做得还早了点。不过只要你脑筋活泛,那知府知州早晚有你当的时候。

两个人悄声细语地调笑一番。刘氏又提醒王俭别只顾得意,还得盯紧楚红,莫使煮熟的鸭子飞了。王俭自负地道,只要你我不露破绽,她飞不了。横竖不过还有几个时辰的事,此事现在没有十拿,也是九稳的了。

晚饭时王俭夫妇仍陪楚红一同进餐。这一对贼男女表现得既热情又诚恳,甚至还故意当着楚红的面,商讨起待风声过后,若楚红不嫌此地是穷乡僻壤,可在县郊为楚红置一处房产,以便楚红长期隐居度日等打算。王俭一面说一面暗暗观察着楚红的神色。楚红看上去未起任何疑心,谈吐间比昨日刚来时放松多了,还讲了两个在外面听来的笑话。这个情形让王俭很是放心。

晚饭后楚红仍旧早早地回到后面睡了。看来她实在是疲惫已极,没有个三天五日恢复不过来。王俭夫妇回到寝室,再次细细思检一遍,觉得事情至此为止确未出现什么漏洞,下面应当不会再出问题。他们恨不能龚定国现在就带人来捕了楚红,然而时辰尚早。两个人便熄了灯躺在床上熬时光。

两个时辰的光景,倒像是过了两年般地难挨。好不容易挨到了约定的时间,王俭迫不及待地起了床,轻挪脚步来到院里,就拨门闩打开了院门。

龚定国已按时带人候在门外。王俭低声告诉龚定国,里面一切正常。龚定国便让王俭在前面带路,自己带着几个捕快随其后轻手轻脚地进了院子。

此时庭院中万籁俱寂,静可闻针。

王俭正带人摸着黑向后院行走,突然失声惊叫了一嗓。音量虽然不大,在这黑寂之中也足以将众捕快唬得一愣。龚定国忙问王俭怎么了。王俭道,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件,似乎身上带刺,不知是何怪物。

其实那正是龚定国买的那只刺猬,方才趁王俭不备暗暗地丢在了他的脚下。这时龚定国佯作探寻,一脚将刺猬踢进旁边的草丛,却对王俭道,哪里有什么怪物,敢是王主簿心情太紧张,自己吓唬自己吧。王俭不想与龚定国争辩耽搁时间,只好承认道,也许是吧。

龚定国就生气地责备他道,似王主簿这般大呼小叫,惊动贼人走脱了,是谁个的责任?

王俭素知龚定国性子耿烈,连知县尚且畏他三分,眼下又正是抓捕行动的关键时刻,岂敢与他顶撞。遂忍了气道,龚捕头说得是。此刻正值千钧一发,还请龚捕头快快行动,火速拿贼为要。龚定国道,既然如此便快点走,休得磨蹭误事。王俭就赶紧加快脚步,带众人大步奔向后院。心里却在发狠,待我姓王的做了县令,看我如何收拾你这不知进退的东西。

进了后院,但见楚红的卧房静谧如常,料是她仍在酣睡中。

龚定国止住众人的动作,只身摸到房屋窗下,倾听了一下里面的动静。闻得房内有一点极细微的窸窣声。龚定国乃知楚红已然有了防备,遂不动声色地退回来,下令道,弟兄们迅速破门入房捕拿人犯,亲手拿下人犯者给予重赏。

捕快得令,个个争先,如出山虎豹一般奔涌上前,一齐发力将那门扇轰然撞开,争先恐后地直扑床边,都要抢那头功。岂料几只虎爪豹掌同时猛然按住的,竟只是空蒙于床上的一层被单。

原来楚红今夜是已有了警觉的。

基于楚王两家的旧交及王俭夫妇接待她的态度,楚红原本对王俭是非常信赖的。住了一夜一日平安无事,也进一步说明王俭夫妇是可靠的。然而在进晚餐时,楚红似乎感觉到,王俭的神情不知怎的,于热情中偶有一层恍惚,而且似乎闪现过不止一次。这使楚红本能地产生了戒心。难道在王俭那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后面,还另外隐藏着什么心机吗?

楚红带着些愧意地扪心自问,是不是太敏感多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但特殊的遭遇经历和处境,还是强烈地提醒她,防人之心不可无。因此她虽然表面表现得轻松自若,内心里却做好了防患于未然的准备。今夜她没有似昨夜那样脱衣,而是一身男装和衣而卧。并且在睡眠中也绷紧了一根警惕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