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4页)

“已经写好了。”玛格特切了一根香蕉放进自己的麦片粥里,每一片都很薄很整齐,“对了,乔什本来就不需要跟我们一起去机场。你知道道别会让我伤心的。”玛格特摆了个“啊,情绪啊”的表情。

我确实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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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格特决定去苏格兰上大学,对我来说像是一种背叛,即使我早知道会这样。因为她总说要去很远的地方上大学。她当然会选择去苏格兰上大学,还要主修人类学,因为她是玛格特,一个爱地图、旅游书,以及很有计划性的女孩。她当然会在某天离开我们了。

我还生着她的气,但只有那么一点点。显然,我知道这不是她的错。但是她要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总说“宋家女孩永远在一起”。玛格特是家中最大的孩子,我是中间的,妹妹凯蒂最小。她的出生证明上写的是凯瑟琳,但是对我们来说她就是凯蒂。我们偶尔会叫她“小猫”,因为她刚出生的时候我们就那么叫她,她当时看起来就像一只瘦弱无毛的小猫。

我们是宋家三千金,曾经还有另一个,我妈妈,伊芙·宋。对我爸来说,她是伊薇;对我们来说,她是妈妈;对其他人来说,她是伊芙。宋是我妈妈的姓,我们几个姓科威,但我们自称是宋家女孩。因为之前妈妈说,她永远都是宋家女孩,而玛格特说我们应该跟她一样。我们所有人的中间名都是宋,我们的长相也更像宋家人,而不是科威家的人,因为我们更像韩裔,而不是白人,至少玛格特和我是这样的;凯蒂最像爸爸,她的头发是浅棕色的,跟他一样。人们都说我长得最像妈妈,但是我觉得玛格特更像,高高的颧骨,深邃的眼睛。已经过去快六年了,我有时候觉得她昨天还在,有时候却觉得她从来都不在,只存在于梦中。

她那天早晨拖了地,地板闪亮亮的,房间里有着一股干净的柠檬香气。厨房里的电话响了,她跑着去接,结果摔倒了。她的头撞在地板上,晕了过去,可她醒来时觉得没事。那是她的苏醒期,他们说。之后过了一会儿,她说头疼,在沙发上躺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是玛格特最先发现的,当时她才十二岁。她照料了一切,打了报警电话,打了爸爸的电话,告诉我去照看凯蒂,那时她三岁。我在游戏房里给凯蒂打开电视,跟她一起坐下,我只做了这些。我不知道如果玛格特不在,我会怎么做。即使玛格特只比我大两岁,她却是我最敬佩的人。

很多人听说我爸是单身父亲,有三个女儿的时候,都会敬佩地摇头,好像在说“他是怎么做到的?他怎么能一个人做这么多呢?”答案就是玛格特。她从小就是个组织者,把所有东西都标记清楚,列好时间表,整齐地摆放好。

玛格特是个好女孩,我想凯蒂和我就是向她学习的。我从没作过弊,从没喝醉过,从没抽过烟。实际上,我们其实很幸运。他是个很好的爸爸,很努力,虽然不是总能理解我们,但是他会尝试,这是最重要的。我们三个宋家女孩有一个不言自明的约定:尽力为爸爸减轻负担。但也许,这也不算不言自明,因为玛格特经常说:“嘘,安静点,爸爸在睡觉,他一会儿又得回医院了。”或者,“这个别麻烦爸爸了,你自己做。”

我曾问过玛格特,问她觉得如果妈妈没死的话会怎样。比如说,我们会更多地跟韩裔的亲戚接触吗?不只是在感恩节和元旦,或者……

玛格特不明白遐想的意义,她觉得这就是我们的人生,问“如果”的问题毫无意义,没有人可以给你答案。我尝试了,我真的有,但我就是很难接受这样的思维。我会一直想“如果”的问题,想我们没有走上的那些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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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和凯蒂一起下了楼。玛格特给爸爸倒了一杯黑咖啡,我给凯蒂的麦片碗里倒了牛奶。我把碗推到她面前,她扭过头不看我,从冰箱里拿了一盒酸奶。她把酸奶拿进了客厅,在电视前喝起来。她还在生我的气。

“我今天晚点要去超市,你们几个可以列个需要物品的清单。”爸爸喝了一大口咖啡,“我觉得我会买点纽约牛排回来,我们可以在外面煎牛排。我应该给乔什也带一份吗?”

我立刻扭头看玛格特,她张开嘴,却又闭上了。然后她说:“不用了,买我们四个人的份就行,爸爸。”

我不赞成地看了她一眼,可她无视了我。我从没见过玛格特退缩,但是我想在感情这件事上,一个人的行为是无法预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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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已经接近尾声,我们跟玛格特相处的时间也只剩下几天了。也许她跟乔什分手并不是什么坏事,这样我们姐妹三个能多一些相处。我很肯定她早就想到这点了,我很确定这在她的计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