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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该怎么办呢?”我问,“该怎样对人说呢?”

迈克西姆没回答。他站在壁炉旁,睁大眼睛呆视前方,目光空洞茫然。

“有人了解内情吗?”我问,“是不是有人知道?”

他摇摇头说没人知道。

“除了你我,再无人知道?”我问。

“只有你我知道。”他说。

“弗兰克呢?”我突然想起来问,“你敢肯定弗兰克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迈克西姆说,“当时周围连个人影也没有,天色漆黑……”他顿住话头,坐到椅子上,抬起手扶住额头。我过去跪倒在他身旁。他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我把他的手从他的脸上拉开,望着他的眼睛低声说:“我爱你,我爱你。你现在该相信我了吧?”他亲吻我的脸和手,像孩子一样紧紧握住我的手,想从中获得自信心。

“我曾以为我会发疯的,”他说,“整日坐在家中,等待事情的败露;俯在桌上回复那些可怕的慰问信;在报上登讣告,接待吊唁的人,处理所有的一切善后事情;还得像正常人一样吃喝,保持头脑清醒;在弗里思、打杂的仆人们以及丹弗斯夫人面前,得注意自己的言行。我不敢解雇丹弗斯夫人,因为她对丽贝卡了解至深,可能怀疑到、猜测到了内情……弗兰克谨言慎行,很同情我的遭遇,处处为我着想。他常对我说,‘你为什么不一走了之呢?这儿的事务我可以代管。你应该离开曼德利。’另外还得应付贾尔斯和可怜可亲的比。比说话不讲策略,‘你满脸病容,难道就不能去看看病吗?’我明知自己的话句句是谎言,可还得跟这些人周旋。”

我仍然紧紧执着他的手,偎到他身上,贴得近近的。“有一次我差点没告诉你,”他说,“就是杰斯珀跑到小海湾,你去小屋找绳子的那天。我们就像这样坐在此处,后来弗里思和罗伯特端着茶点走了进来。”

“是的,”我说,“我还记得。那时你为何不讲出来呢?我们原来可以亲亲密密在一起,可你却一天天、一星期一星期地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你当时那么冷漠,”他说,“总是独自一人带着杰斯珀往花园里跑,从未像现在这样亲近过我。”

“你为什么不指出来呢?”我悄声细语地说,“你为何不告诉我呢?”

“我以为你心情不好,对这儿感到厌倦了呢,”他说,“我年龄比你大得多。你在弗兰克面前似乎谈笑风生,和我在一起却默默无语,表现得尴尬、羞怯和不自然。”

“我知道你怀念着丽贝卡,怎能跟你亲近呢?”我说,“我知道你仍爱着丽贝卡,又怎能奢求你爱我呢?”

他把我朝跟前搂了搂,探索着我的眼睛。

“你在胡说些什么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

我在他旁边跪直了身子说:“每当你抚摸我,我都觉得你在把我比作丽贝卡。每当你对我讲话、观看我或者陪我到花园散步、共进晚餐,我都觉得你在心里暗自思忖,‘我和丽贝卡也有过这样的时光。’”

他困惑地望着我,仿佛听不明白我的话。

“这些都是实情,对不对?”我追问道。

“啊,老天呀。”他说道,随后推开我站起身来,紧抱双臂,开始在屋里来回踱步。

“怎么啦?怎么回事?”我问。

他猛然间转身,望着蜷缩在地板上的我。“你以为我爱丽贝卡?”他说,“你以为我爱她,才杀死了她?实不相瞒,我恨她。我们的婚姻打一开始就是一场闹剧。她恶毒,可恶,堕落到了极点。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爱情,从未有过一时一刻的幸福。丽贝卡不懂得爱,缺乏柔情蜜意,行为不端,甚至有些不正常。”

我坐在地上,抱膝凝神瞧着他。

“当然,她有些小聪明,”他说,“简直精得厉害。见过她的人都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善良、最慷慨、最有才华的女子。她八面玲珑,左右逢源,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要是她遇上你,肯定会挽起你的胳膊,唤上杰斯珀,陪你进花园散步,跟你谈鲜花、音乐、绘画,反正她若是知道你喜欢什么就谈什么。你也会和其他人一样上她的当,跪倒在她脚下,对她崇拜得五体投地。”

说话间,他仍在藏书室里来回踱着步。

“我跟她结婚时,别人都说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他说,“她秀色可餐,才华横溢,而且风趣幽默,在那些日子里,连最难取悦的祖母也对她一见便生爱怜之心,说她具备了做妻子的三样优点:教养、智慧和姿色。我相信了祖母的话,或者说迫使自己信以为真。但我心底始终有一丝疑虑,觉得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